愿生命重返尊严

　　――观《我不是药神》有感

　　原创： 阿杰

　　看完《我不是药神》心情很沉痛。有一种痛苦是目前正常的人所无法体会的，因为可能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在医院工作的经历。我爱人是医护专业，以前听她讲工作环境，经常看到因为意外、疾病大出血的病人，我清楚的记得她跟我说有一次把一个因急性事故失去知觉的患者，在凌晨几点钟，一个人从医院的一楼推送到五楼的场景。你想象一下，一个满脸血的人就那么躺在你面前，一眼瞅不到头的医院走廊，无人却灯火通明的金属电梯，和一个弱小的姑娘。

　　我的爱人是一个连过马路都会紧张的人，最近她在学车，告诉我上车的时候心脏的咚咚声自己都能听到，遇见那样的场景，依然需要争分夺秒的完成诸项任务，会是怎样的处境。

　　每个人都是极偶尔去医院的，听到她的讲述我依然觉得很是钦佩。因为那样的场景确实会把你平素积累的诸多恐怖故事一股脑的回忆起来。这样的工作岗位足可以称之为伟大，可当时的薪资却不高，后来她就转了销售客服，再后来就怀孕生孩子，就专门在家照顾孩子了，再下来的事想必大家都知道了。

　　但是爱人告诉我，这样的工作在从事的时候你或许感受不到恐惧，因为穿上白大褂工作开始，人是麻木没有过多情绪的，不管家属怎么痛苦难过，自我叮嘱的都是严格按照各项职业要求进行工作。这里没有害怕，也不该有，因为在你分秒中的精神游离，可能随时导致任何最极端的事情发生。人不伟大，是紧绷的神经和自我约束的职业道德让人不由得警觉。

　　谁的老婆谁都疼，哪怕能救更多的人，我这辈子也不会让她从事和医院有关的行业了。

　　我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都没了，我朋友的父亲也没了。看着他们瘫在病床上，陪伴他们的只有白色的一切，白床单，白被罩，白枕头，甚至还有白帽子。如果你去探望过得了癌症的病人，明知道可能下次再来或许就见不到他了，他对你的每一句交谈都像是最后的告别。那种等待死神降临的感觉可能无人能够很好的分享，求生的欲望就像是浮在桌面上的灰尘，只需一阵微风就可以轻易吹散。各种天价的治疗方案，像扒皮抽筋一样，从人蜡黄的躯体上夺走最后一丝尊严。尤其当一个人身上插满了管子，你根本无法把那一堆称之为一个“人”，因为他注定救不活。现有的医疗水平能做的保守治疗只有维持生命的理论存在，时间的点滴却一滴滴的抽干亲情之间那原本浓浓的情感。

　　患者和家属忍受炼狱般丝丝的痛苦却不敢谈放弃，不耗干最后一丝耐心是不会停的。尽管患者可能早已不愿如此承受，到了恶疾晚期甚至已经被剥夺说再见的权利，在方寸的病榻囚笼中等候生命终止的判决。

　　我想念我的那些家人们。可我又不愿去想，当初的不知道怎么办，放到今天也是一样。有时候仰望天上的星星，希望他们在没有痛苦和遗憾的世界里，一切都好。

　　生命是可以终止的，所以它必须要被重视，每个人都经历过，在那些非常的时刻做出人生重要的抉择。我这个人本是一直迷信自己是神功护体病害不侵，直到在新疆一次凌晨一点开车赶山路，那是一条充满曲折的道路，路虽平坦，却满是急转弯，甚至包括从方向盘最左头打到最右头的慌乱。那天很是疲惫，尽管车里的音响声足以把人惊出个激灵，但那一夜的驾驶使我难忘――一个走神就有随时连人带车坠入山谷的惊险。那以后我就格外担心，害怕自己在新疆的这两年出现任何人身意外或伤病。如果人的生命戛然停止，离你远去的首先一定是股权，在价值面前，资本或许比冰冷的医疗设备更面无表情。到时候拿什么给殷殷期盼你的家人交代？

　　所以在那以后我就突然买了保险，虽然朋友中有很多从事保险销售工作的，但我的决策只是因为一个电话营销，我买了意外和疾病的足量保险，民生银行自动扣款。(www.lieshai.com)我把自己的生命作为给家人留下保障的标的，这是最后一次。

　　而除了那些特殊时刻的冷静决策，人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日复一日的麻木中度过。就像文章开头说的爱人不畏惧照料病患的状态是等同的。即便我们对未来看得再清晰，对前景再乐观，还是要忍受漫长的等待，也许这些等待对结果的改变没有任何影响。可我们还是要等，要充满朝气的等，要面无表情的等，要想大草原上的牛马羊一样痴痴的望着明亮的方向，继续等待，哪怕忘了这漫长的等待是为了什么。

　　这世间确有诸多问题是不需要答案的，而你需要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一个不存在的结果。我崇敬古埃及人向死而生的生活态度，所以有些时候或许略显理性而悲观――尽管行为很积极热烈。就像那些牛马羊们，它们努力的吃草、哺乳、日光浴，你看上去它们洋洋洒洒多么幸福，可到头来还不是你碗里的一块肉――老了还不好吃。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甚至连以为把你吃掉后大家就融为一体的想法都不要有――夹在了牙里，它们都想把你剔掉。你的性命冲冲马桶就得了。

　　意淫是一场有仪式感的自我医学专用，像酒多喝了两杯自己甚至都能品味出“悲壮”。这社会90%的财富是由10%的人进行掌管，二者错就错在在大事面前的前瞻性和决策力，最终让人才必须是人才，人肉只能是人肉。

　　回到电影院，我一个人坚强的看到最后，内地火爆的观影人数和巴里坤空荡荡的电影院形成视觉反差，一句病患的台词“孩子不能没有爸爸”让我泪眼婆娑。

　　我的家人，我的爱人，我的孩子，我很想你们。

　　你们真的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