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代罅隙中行走
――电视剧《故梦》有感
曹斯鸣
主角陆天恩的前半生可以用"尴尬"二字来形容。尴尬的出生―― 祖母是格格,外公是蒙古亲王,整个家族都是皇亲国戚,但在清帝退位,局势大变的时代变成了落寞贵族;尴尬的性格――陆天恩是几代单传的肚独子,整个家族都把他捧在手心里,俨然像个贾宝玉,成了金丝笼里的鸟,敏感、阴郁又优柔。
千金少爷在父亲隐退的影响下,生活在大宅子里,不曾踏入社会。唯一喜欢的就是去茶园子里听戏,在那儿,空气才是自由的。用陆天恩的话说,在那个家,"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他看惯了家里那些杀伐决断、挥打马鞭的女人,遇到了在戏台子上唱京韵大鼓婉约的水飘萍,便一见倾心。另一边,家里的长辈们一心为弱冠之年的陆天恩张罗婚事,执意要求与表妹金灵芝成婚。灵芝继承了家族的气概,是一位典型的骑在马背上的女人,她心中渴望嫁一个英武刚强的勇者,陆天恩绝不在她的意料之内。无奈的是,天恩和灵芝都不得不遵从礼教,在不甘不愿中成了婚。水飘萍这个名字就注定了她的结局,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戏子,纵使沉迷陆天恩的书香卷气和落落不凡,也只能在病床上孤独死去。
陆天恩的第一段婚姻伴随着灵芝的难产和初恋的病逝而夭折,整个陆家也因为清朝复辟的失败而家道中落。陆天恩整天无所事事,不知所措,后却因奶妈的女儿秦燕笙而峰回路转。
出身寒微而力求上进的秦燕笙努力读书,满怀理想,到北京来继续求学,然后到欧洲去留学;陆天恩第一次认识到和自己周遭的人完全不一样的女孩,对她的知性美和理性美产生了强烈的崇拜,而受新文化、新思潮洗礼的秦燕笙虽不喜他的生活方式,却被陆府的历史感和文化气息所吸引。燕笙父亲为了报恩,将女儿嫁到陆家。但两人的家世、人生观、文化层次、生活习惯和对未来的憧憬都完全不同,燕笙毅然隔断一切,与陆天恩离婚,继续求学。
彼时八国联军侵华,陆家南迁上海,身处在新旧时代夹缝中的生存者,陆天恩虽心有不甘,振翅欲飞,但却不知从何开始。这样一颗无奈沉重的心,在与十年前相似的戏台上渐渐有所变化。小韵仙演绎的《盘夫索夫》让陆天恩又想起了当年楚楚可怜的水飘萍,她就像自己的影子,像自己的镜子,不同的是小韵仙身份低微,这唤起了一直以来处于压迫下的陆天恩的强烈保护欲,他想挽救这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想要负起一种责任。
历史总是重演,这一次家里中意端秀高雅,精通医理的汪莲君,陆天恩也被莲君知书达理所吸引,结果他瞒着汪莲君纳了小韵仙为妾,这让渴望婚姻完满纯洁的汪莲君无法忍受,但她无法做到像秦燕笙那般决然地离开,只好在自强中找寻自我的价值和安慰。
陆天恩在日军侵华,上海沦陷中被迫成长,他少时所建立起来的价值观骤然分崩离析,时代的动荡推着他去面对社会,适应新环境。后来他决定举家搬到台湾,躲避纷争。
将近四十的陆天恩这才算第一次正式地踏入社会。他为了不让家里的女人受苦,在船上找到了一份职业。船上规律无趣的生活终于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内心,找到了尊严和价值。于是他开始给莲君写信,告诉她自己的心意与决心,也是在剖析自己前半生的尴尬与无奈。
他这才清楚,燕笙之于他不是情爱,更像是迎接新时代的精神知己。而柔韧的莲君,则是自己一生的归属。
陆天恩是东方文字中的畸零人,西方文字中的多余人,他的存在就像他的女人们分析的那样:同情,又鄙夷着。在风声鹤唳的局势面前,陆天恩虽沉溺于儿女情长之中,但是他一生中的五个女人都在无形地指引他与社会和时代融合。在国难当头的时刻陆天恩是爱国的,是有民族气节的,他的进步更多是内心的觉醒。
陈坤从陆天恩弱冠之年演绎至海峡两岸互通时的耄耋之年,没有用任何替身,台词功底浑厚,将前期角色的缺陷与挣扎,后期的醒悟和振作刻画得入木三分。如果说金粉世家中那个风流倜傥的公子早已深入人心,那陆天恩这个角色一生起伏的经历则更能检验一个演员对人物的理解与塑造,在表演上更带来了一种叹为观止的惊喜。
不同于传统的民国戏,故梦文艺、细腻的表达不光在于人物的生动演绎,还在于台词的考究,场景的布置,旁白的升华。总而言之,这是一部清末民初的红楼梦,更是一个关于人生入世出世、责任担当,跌宕历史下封建家族的兴衰以及哲学上放逐自我、回归自我的故事。
作者:16级汉语言文学1班 曹斯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