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暗中呼喊

　　――读老舍《骆驼祥子》有感

　　城阳区实验中学  孙新新

　　太阳落下山头，一弯月牙不知何时悄悄地低垂在夜空中，清风徐来，吹散了祥子身上的汗味，也吹走了祥子一身的疲惫。今天拉车的买卖极好，更重要的是有几个老主顾多给了些赏钱，祥子满心欢愉，迫切地回到他的暖炕，回到小福子身边，把今天所得的几块大钱送到福子手里。多亏了曹先生的照顾，现下住在先生那里，两个人又是省吃俭用，拉着自己的洋车，每天都能净入不少。祥子想着想着，不自觉地笑出了声来，更是加快了脚步，拉着车子往家奔去。

　　歇下车，看到屋内的灯点着，祥子的心便像是一艘客船归了岸一般有了依靠。祥子快步走向屋内，小福子早已热汤热水地准备妥当了，虽是最简单最朴素不过的饭菜，但是里面盛着的爱意却早已让这个忙碌了一天的汉子醉倒。祥子把这一天的收入交给了福子，自己便坐到一边吧唧着嘴开始吃饭，看着小福子一大毛一大毛地把钱一张张捋齐，然后郑重地收拾到他们那个罐子了，祥子觉得这是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候了。吃罢饭，两个人合计几句，预备着给小福子的两个弟弟也买一辆洋车。祥子想，自己虽没啥大能耐，但有的是力气。能吃苦，能出力，这日子总能过起来，想着想着，祥子再次拉上洋车，朝夜色奔去，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拉上几单大的哩！

　　如果给以上文字取名的话，我想叫祥子的幸福生活是再合适不过的了。中国人最喜欢大团圆的结局，因为这样的结局下往往有一种妥协的和解，一种隐藏的伪善，在大团圆里侮辱被覆盖，虚伪被隐藏，起码表面上是邪恶的离场。一场皆大欢喜让所有人良心得到纾解，而那些不平等的丑恶就可以暂时忘却了。

　　然而，老舍先生早已看透这样的伪善是不能扣响人们良心的钟声的，他偏要剥开那层虚伪的外衣，把那鲜血淋淋的现实放到青天白日里，让人品评，让人指摘，让人咒骂！于是我们看到正直坚忍的祥子在一次次的打击下，慢慢在罪恶中沉沦，他骗钱，甚至骗他所尊敬的曹先生的钱，乃至最后竟开始出卖人命；我们看到祥子他自己的新车或是买新车的钱一次次被别人巧取豪夺，梦想一次次地被碾压，生命一次次地被压榨得更低微。与此同时，我们读者伴随着老舍先生的京味叙述，内心一次次升腾起希望，但又一次次把希望浇灭。我们会想：如果祥子没有去拉清华那一单该有多好；或者是在虎妞死后，祥子能接受小福子该有多好；抑或是祥子能早点去找曹先生，早点去接小福子那该有多好。我们一味在小说里为祥子寻求出路，然而老舍先生却不，他偏要大声宣布："体面的，要强的，好梦想的，利己的，个人的，健壮的，伟大的，祥子，不知陪着人家送了多少回殡；不知道何时何地会埋起他自己来，埋起这堕落的，自私的，不幸的，社会病胎里的产儿，个人主义的末路鬼！"

　　在小说里我们指责先生的残忍，然而清醒过后，我才明白：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一个在生死温饱线上挣扎着的人，何以保全自己！又何以拯救一个比自己更卑微的女子！在朝不保夕的打拼中，比尘埃还卑微的小人物，是经不起现实社会假借命运这只大手揉捏的。即便先生在小说里给他们一条活路，而现实生活中呢？焉知小马儿祖孙俩的经历，更或者二强子一家的命运不是祥子未来的归路呢！在旧社会中有无数个祥子这样的人在生死线上挣扎着，他们曾经善良，曾经努力，然而最终被黑暗社会所吞噬。老舍先生目视之，心痛之，于是手握大笔书写之，他要揭开那层虚伪的面纱，让读者看清社会的伪善和黑暗，让大家把目光触及那些卑微小人物的命运，并在社会中想办法拯救他们。我想，这才是心存慈悲的老舍先生，他所能做的大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