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东北游记》有感2000字
原创: 荆棘鸟
近期读完了美国作家迈克尔・麦尔著的《东北游记》。您没看错,这里的东北指的就是近年来媒体上广为报道的,由黑龙江省、吉林省、辽宁省统称的中国东北地区。现在人们提到东北,首先想到的可能是糟糕的经济,流出的人口,其实东北还有广袤的黑土地和特殊的历史,而且东北的经济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其实是十分繁荣的。
《东北游记》的作者与之前读过的《寻路中国》的作者彼得・海勒斯(中文名:何伟)经历有些类似,都是美国和平队志愿者,都曾经在四川的中学里教过英语,也在中国生活了不短的一段时间,两位作者的书中都有不少跨中美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的比较。
只是迈克尔・麦尔与一位出生于中国东北的女孩结为夫妻,所以,这本书也被戏称为:一位洋女婿的东北观察。而这样的身份优势,让作者有机会更好地融入当地人的生活,也让作者笔下的东北与东北人,亲切又感人,丝毫没有某些西方国家的人对中国的刻板印象。
说实话,我就是一个出生在一座临近朝鲜边境的东北小城,并在那里长大和工作了十多年的普通东北人,虽说现在飘在北京,但家还在那里。所以,当有朋友向我推荐这本书时,我对它的期望值是很低的,很难想象一个美国人走马观花似的在东北游走一段时间,就能写好东北故事。但读完后,我觉得应该感谢作者,从记忆和历史、当下与未来,记录了东北的故事,让我这个东北人有机会更好的了解东北黑土地的丰饶,历史的遗产和巨大的包袱。
简单来说,这本书依我个人的理解,可能是分三条线索记述的。以从冬至到大雪的节气,记录了荒地村人与土地的关系;以荒地村本地历史出发,记录了东北乃至中国的近现代史;以个人的感情生活,记录了东北农村大家庭生活的经历。
记忆和历史,可能是这本书的核心之一。
例如,麦尔写房东父亲的经历,"我后墙的窗外,皑皑白雪覆盖之下,就是关老师(房东的姐姐)的父亲‘文革’期间自杀的那口井。关先生已经不记得了。那是他还是个奶娃。‘我们又打了一口井’他很笃定地说".忘记父亲投井自尽的井口做法是另打一口喝水的井。
作者在考察"中国考古之父"梁思永在昂昂溪的衰败凋敝的纪念馆时这样写道,"(馆里空无一人)我被孤独地遗忘在荒野之中,就在昂昂溪人烟稀少的鬼镇边".固然,所有的鲜花都会凋谢,所有的繁盛都会衰败,这是无可奈何的规律,但在军阀混战、土匪横行、日军侵占东北日甚一日的情形下,一个读书人为了保存珍贵的石器时代的墓葬文物,在各方实力派间排除万难、委曲求全的精彩故事实在不该那么轻易地被人遗忘。
作者在游览哈尔滨时写道,"酒店翻新做旧的黄铜门前的楔石写着1903;重新粉刷过外墙的犹太会堂;圣索菲亚大教堂绿色的洋葱顶;‘哈药集团欢迎您来哈尔滨!’(www.lieshai.com)教堂前广场上巨大的广告牌十分醒目。教堂的外墙是红钻砌成的,仔细辨认,上面还依稀留着‘文化大革命’时期用明黄油漆书写的反帝口号".
哈尔滨作为曾经的"世界舞台":
她看到过清末统治者开放柳条边关禁,大批关内贫苦民众颠沛流离地"闯关东"讨生活;
她看到过俄国人把她建设成满洲的贸易政治中心;
她看到过日俄战争,南满和旅顺港统治的易手;
她看到过傀儡满洲国的建立与衰亡;
她看到过苏军占领东北的胜利与罪行;
她看到过四野败退北满,在生死存亡之际如何实现惊天逆转;
她更见证了"共和国长子"的当年的骄傲与当下的衰落;
如此眼花缭乱的一切,在历史叙述里、在博物馆陈列里成为"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的一个注脚;如此种种的历史遗迹,或成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或要成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而不可得。
人与土地的关系,也是这本书的重点之一。
东北广袤的黑土地无疑是人类最适合种植农作物的土地,没有之一,被誉为大自然给予人类的得天独厚的宝藏,是我国最主要的商品粮基地,像东北出产的大米无疑是中国最好的大米。
人与土地关系的变化在东北也体现得相当明显。不论是最初的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还是随着人口的老龄化加大量适龄人口的外流,都促使东北正在尝试推进的土地流转,都不起源于这里,但却正在深刻的改变这里。
作者刚到荒地的时候,中国新一轮的农村改革开始不久。当时一个叫做"东福米业"的私人粮食加工厂正在崛起,并正在逐步接管荒地村,它们租用农民的土地,准备连在一起建立大型农场,它们给农民建立崭新的公寓楼,用于置换宅基地,他们正在村子里修路,修医院,加快村子的现代化脚步。这看上去是双赢,农民的收入增长,企业获得发展空间,而从宏观层面看,也实现了农业规模化生产。这好像是城镇化的必经之路。
但对那些年纪大的村民来说,这种人与土地关系的变革,正在改变他们已经持续了一辈子的生活方式。三姨就看不惯东福米业,他们拓宽道路的时候没打招呼就铲除了路边三姨精心伺候的虞美人。而对于搬到公寓楼这件事,三姨也抱怨不休:"我们的菜园子没了,也没法养鸡。我们全靠公司了。我们家会被拆,根本没法回头啊。"
还有三舅,对于东福米业这件事,有一段振聋发聩的总结:"每隔三十年,中国就要来一次划时代的农业改革,也就是每两代人就要经历一次大转变。比如,你奶奶在1925年是个佃农,那么1955年,你就有自己的土地了。你爷爷1965年在公社干活,那么1995年你就有30年的土地租约,可以自由种地、卖米。问题在于下一代的人手不够执行下一步。所以到2025年,机器会取代很多劳力。但这是自然进化,这是进步。"
不过,三舅不满的是农民地位一直不高,被看做是低人一等的工作。用他的话来说,"上面的人"总是在告诉我们这些下面的人该干啥。封建时期,上面的人是地主,接着是干部,现在是经理。但是,如果你想继续种地,一直住在有院子的平房里呢?三舅说:"我觉得每家每户都应该自己来选,该怎么活下去。"
"生命的行程无法预测;没人能提前写就他的自传",这也许就是东北这边土地的写照。我的家还在那里,适当的时候也许会再次回到那里,也许不会,但无论如何,我都希望那片土地能够早日走出低谷,走向新的辉煌。
作为一个东北人,读一位美国人写下的《东北游记》,以了解那片生于斯养于斯的黑土地,帮我们寻找失落的记忆,那种感觉怪丢人的。
仅记于2018年06月11日06时35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