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时光以不息
――《三体》读后感
龙应台说,台湾是她生了梅毒的母亲,但她仍然要清洗它那伤口溃烂的皮肤。我想,还是那句老话,我们只有一个地球,地球是我们的母亲,我们要做的是看清这个世界,然后爱它。
文/高璐洁
《三体》是一部非同寻常的科幻小说,故事背景设在文化大革命时期,环境的可怕,已到了偏执疯狂的程度。被打倒的是反动学术权威、小资主义者,得势的是革命群众,轰轰烈烈如红色的旋风席卷中华大地。我忆及一百多年前梁启超说过的话,深异于他的早熟:“岂独军阀财阀的专横,可惜可恨,就是工团的同盟抵抗乃至社会革命,还不同是一种强权作用!不过从前强权,在那一班少数人手里,往后的强权,移在这一班多数人手里罢了。”
▲《三体》
小说里,叶文洁和她的父亲是这股疯狂的强权者里极少数没有丧失理智的人,而他们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遭到了那些丧失理智的人疯狂而灭绝性的报复。一个疯狂无秩序与极权统治并存的时代。工人、贫农、纯真热血的青年学生,一个个成为权力祭坛上的污血、血糕,献给了无品无格的政客,甚至连一点点知识原则都守不住。叶文洁眼睁睁地看着无罪的父亲被扣上各种莫须有的罪名后,被活活打死。她撕心裂肺的呼唤声被翻天覆地的声讨浪潮所淹没,她苦苦挣扎在不让她去送死的老校工手里。疯狂之后是绝望如死般的寂静,将可以让阳光通过的最后一扇窗关闭了。她是物理学家的孩子,她的思想可触及宇宙的边缘,理性贯穿始终。所以她不愿忘却,是幸,也是不幸。
用理性面对那些伤害,痛苦之后便是仇恨与背叛。她心中执着和坚持从未停止过,无论是她在看到大兴安岭成片成片被砍到的森林及大地裸露的皮肤感到悲哀后,而又自愿地为白沐霖抄信,却最后背了黑锅;还是她面对程丽华的威逼利诱始终不愿在那份讨伐已死的父亲材料上签字,她试图做些徒劳的无用功以图与不合理的现实作抗争,而回报她的是漆黑的冰凉的绝望。一直到她最终按下发射那条背叛全人类的信息,她都在试图固执、坚持和努力。但总归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请外星文明来改造地球人”这怎么看怎么像一个理想主义者的痴心妄想。“地球三体组织”是一些悲观绝望者的纯粹性泄愤和报复,如伊文斯,而对于叶文洁,却像是孤注一掷。
走到边缘的人容易引发绝望。两千年前的屈原发出无人能答得天问而最终自沉于汨罗江,苦苦思索理性的卢梭迈过理论边缘去推崇浪漫,在晚年走向极端而与启蒙运动家们一一绝交,绝望在触摸边缘中产生。但我可以看出叶文洁没有绝望。她在汪淼提到自己女儿的死时眼神中的黯淡,她对于自己并没有付诸于爱情的丈夫杨卫宁的报恩心情,杀死雷政委却终不愿让他离去,甚至包括最终对人类的背叛。我可以看出她仍在绝望中思索人类的出路。她对三体文明说:“我的文明已无力解决自己的问题,需要你们的力量来介入。”看似可笑,却是真诚而无力的呐喊,但真的可以吗?苏格拉底曾道,面对一个不合格的体制,你有两条出路:一,离开这个国家;二,通过合法的途径去改变它。但叶文洁无路可走。她从看到《寂静的春天》时开始思索人类的罪恶,看到历史上一遍又一遍重复的血淋淋的历史,最终绝望将她逼向对外星文明的求助,对于人类的背叛。一切推倒重来。
人们总是一山望着那山高。当宇宙中的两种不同的意识形态相撞时,结果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最终揭晓的三体文明中千千万万生灵的挣扎及他们对和风细雨中的地球文明的羡慕、热爱与希望,纵使令人啼笑皆非,却缘是一个悲哀的寓言结局。推倒人类,改造重建,真的可以吗?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拯救世界的伟大梦想,正如伊文斯说:“我要当个救世主!”无论是救一只水鸟也好,救一只蝴蝶也罢。但当一个千疮百孔的体制瓦解了,一个和平、美丽的世界就真的构建起来了吗?重建中会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打破了资本主义国家重重封锁的工农掌权苏维埃最终还是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向了解体。雅典在专制盛行的古代建立起了民主的高峰,而民主与法制却最终沦为个人争权的工具。无法否认罪恶来自于人类个体的黑暗深渊。但真的放弃抵抗了吗?绝不!在专制的年代,专制成为一种合法,合法到你甚至从来未想过质疑;而在民主与法制的年代,混乱依旧存在,但我们对它的前途充满信心。人类几千年的历史跌跌撞撞地成长起来,进步与改变,终究靠的是自身。
忆及作者刘慈欣将叶文洁安排在大兴安岭的一个小山村里度过了一段安详而平和的时光的这一情节,很令人回味与深思。这段温情难忘的日子,缘是一幅浓缩的欧洲古典文化,充满着浓郁得化不开的色彩。村民的悉心照顾,男女老少的尊重,于叶文洁像是一段如梦似缎的吉光片羽。而我想作者安排这情节,也是有意无意想让人性中闪光的善良得以真实自然地展现吧。仍有未被湮灭的希望,是我们不作出背叛的理由。这片千疮百孔的土地流泪闪现着灼灼的光芒,我们生于斯长于斯,地球人的身份不辩汉唐,无论魏晋,无问西东。
没错,人类可能是虫豸,但地球有多渺小,它同样就有多伟大。轰轰烈烈的三体宇宙船队来得愈是猛烈,人类便屹立得愈是辉煌。虫豸依旧遵循着进化论,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