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蚂蚁金服》有感――迭代与重生

　　卢伟

　　随着越来越多的银行进入小微金融领域，传统银行面临的不再是做什么不做什么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客户可以做的问题，经济下行加上互联网金融的蚕食，从五大行、股份制到城商行、农商行都在抱怨获客难的问题。为了帮会员单位排忧解难，市银协组织了《互联网背景下的商业银行业务创新》专题培训，笔者有幸参加早上五点多就起床出发。前半场下来感觉没听到重点，到了后半场才明白“功夫在诗外”，培训的核心目的就是给我们这些传统金融从业者洗脑，打破思维中的条条框框，积极拥抱互联网。整体上洗脑还是比较成功的，回来路上我就买了本《蚂蚁金服―科技金融独角兽的崛起》，才有了现在的读后感。

　　从最初作为淘宝担保交易流程的支付宝到今天发展为拥有数以亿计的客户提供支付、理财、信用、保险及小微企业融资服务的蚂蚁金服生态帝国，蚂蚁金服的每一次重大创新都经历了曲折和困境，都是一次次克服困难、重塑自我的过程，有对机遇的准确把握、有对用户体验的极致追求、有深刻自省和及时纠错的勇气，其背后则是强大且充满活力的企业组织、互联网企业特有的创新、冒险基因和企业价值观。

　　一、从担保交易到支付宝

　　淘宝网最早做的是B2B业务，为应对eBay进入中国后的竞争，马云开始构思C2C业务，想拖住eBay，谁都没料到这个被动的应对之举造就了支付宝。淘宝早期业务都是同城进行了，线上下单，线下交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但弊端很明显――做不大。若想发展壮大，就要在买家和卖家建立信任关系，经过无数次的苦思冥想，阿里人想到了担保交易，阿里平台发挥担保作用，而支付宝就作为提供担保支付服务的工具应运而生。

　　金融的本质是基于信任的交易，阿里这些年轻人无意的探索触碰到了金融的本质。马云曾坚信随着支付宝的普及，终有一天会成为中国最大的银行。我们在感慨“没文化真可怕”之余，更敬佩他的超前眼光和过人智慧，或许在那时他就预见到支付宝不仅仅是支付宝，终会成为一个金融帝国。

　　从银行的专业角度讲，支付宝账户不是合法的银行账户用阿里人自己的话说是虚拟账户。非银行账户不应该有存款、转账、支付的功能，尤其在实名制之前它都不能算一个合法的个人支付工具，但正是这个长期处于监管真空的虚拟账户救了蚂蚁金服的命。应该感谢浙江省对金融科技创新的包容，所以北京和上海出不了马云，对民营经济最具包容性的浙江做到了。

　　二、“出淘”，到市场和客户中去

　　如果没有“出淘”（走出淘宝，走到市场和客户中去），支付宝将永远只是淘宝网的附属品，不会有余额宝，更不会有今天包括网商银行在内的金融帝国，所以世界那么大，主动走出去，才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2007年起，支付宝分别建立北京、上海、深圳分公司， 到客户身边去，迅速拓展淘宝以外的商户和场景。出淘并不容易，面临来自快钱等支付结算产品的同质化竞争，也正是在竞争中支付宝开始关注用户体验，不断优化产品。此时的支付宝正处于成长的迷惘期，发展面临很多不确定性，业务比较单一，最主要成长的源泉还是基于淘宝平台，尚未找到成熟的商业模式和盈利模式。阿里内部在到底应该更好的支持淘宝还是大力拓展外部市场份额方面摇摆不定，支付宝曾一度应商户导流需求，建立了类似导航的搜索框帮外部商户导流，引发了淘宝的不满。直到2010年的由年会演变成的支付宝的追悼会。此后彭蕾掌舵支付宝，支付成功率和用户体验的重要性更加突出。

　　“出淘”是支付宝的新生，它开始有了淘宝以外的用户，用户体验开始成为团队关注的焦点，此后产品不断优化，认知不断迭代。

　　三、余额宝诞生，金融生态初见雏形

　　随着产品的不断优化和快捷支付的上线，支付宝有了新的烦恼，支付便捷后很少有人再往支付宝账户里充值，导致支付宝在银行的备付金规模长时间没有增长，开始有人认为是快捷支付把支付宝的账户价值做死了。探究本质原因，客户不充值是因为账户没有给客户带来价值。要提升账户价值，最简单的办法是给客户虚拟账户里的资金一些收益，但这是银行的功能，监管上不允许；要么就寻求降低自身备付金规模，那支付宝就会与金融渐行渐远。关键时刻与天弘基金的合作造就了支付宝的二次重生，一款以投资货币市场基金为核心的理财产品“余额宝”应用而生，此举被称为“金融行业的一小步，互联网行业的一大步”。2013年6月份的钱荒让余额宝的收益一度冲高的6%以上，用户数量和资金规模飞速增长，至今资金规模已超过1万亿。

　　余额宝的诞生让支付宝实现了由支付工具向金融服务的蜕变，从此蚂蚁金服距离真正意义的金融越来越近。

　　四、双十一大战

　　2009年11月11日，淘宝网为促进平台商户销售额增长选择在这个被称为“光棍节”的日子发起打折促销活动，起初只是想做一个属于淘宝商城资金的节日，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京东、当当、苏宁易购等陆续加入，后来每年的双十一演变成了电商大战，再后来一些线下实体店撑不住也加入了战斗，现在“双十一”已成为中国乃至部分海外国家影响力巨大的打折购物狂欢节。

　　2010年时支付宝每秒交易是300笔，而2016年“双十一”支付宝的交易峰值达到每秒12万笔，既有看得见的业务增长更有背后看不见的强大技术支撑。正是这样的实力，阿里旗下的阿里云自2015年开始承担春运期间铁道部12306购票平台的部分技术支持工作。马云对外声称“一分钱不收”，但他轻松获得了几亿人的身份信息乃至社交数据。无论我们能不能适应，数据和信息未来必将是最宝贵的资产。

　　以一人之力掀起电商领域乃至今日整个零售领域在双十一进行促销大战并使之成为一个节日的，古今仅此一人。现在流行跨界打劫，移动互联网时代最大的问题不是对手比你强大，而是你还没搞明白对手是谁就被消灭了，之前是零售实体店的危机，现在轮到以银行为主体的传统金融机构了。

　　五、抢红包与集五福的较量

　　2014年马年春节，抢红包、发红包开始流行，腾讯凭借微信红包产品，通过熟人社交链，快速完成了大规模的用户银行卡绑定，有犀利的网友评论“微信一夜之间完成了支付宝八年做的事情”。连所向披靡的阿里也会遭遇珍珠港偷袭，真是防不胜防啊。后来支付宝在春节推出了集五福分现金活动，拿出两亿人民币给用户发红包，相当于大规模做广告，提升了影响力、扩大了客户量也获得了背后的社交关系，但此局微信略占上风，毕竟它什么钱都没花就完成了。

　　当此一战，微信和支付宝各自的优劣势暴露无遗，微信是社交工具其背后的腾讯也是做社交起家，玩社交链轻车熟路；而支付宝是支付工具其背后的阿里是做线上交易平台起家，做社交不占优势，做做理财、保险、缴费等全方位生活服务平台还是不错的。

　　人总是不服输，企业也是，支付宝后来又通过大尺度的“校园日记”再次挑战社交链依旧以失败告终，马云一度被网友戏称“阿里妈妈”，具体见系列二《那些危机和教训》。

　　六、网商银行诞生，拥抱监管，拥抱金融

　　当初马云坚信支付宝终将成为最大的银行时，不少人笑了，支付宝就是一个支付工具，说白了就像插线板，再怎么发展也不可能成为发电机，但是马云做到了。金融危机之后不少商户出现资金短缺的困难，商户没有钱，淘宝网自然做不大。为了帮淘宝平台B2B端的中小企业融资，2009年与建设银行合作向诚信通商户发放“e贷通”，累计投放资金上千亿，一个周期下来不良率仅为1.08%远低于商业银行1.77%的平均水平，但没过几年就因不为人知的原因中止了合作，但建行自己开发了电商平台贷款，也算是以资金换技术了。阿里则先后在杭州和重庆成立小贷公司-阿里小贷，从最初向企业商户放款到后来为海量的淘宝、天猫、聚划算平台商户提供融资，交易平台的大数据优势逐步凸显。

　　随着蚂蚁金服在金融领域越走越远，监管缺失的质疑之声不绝于耳，监管成为不可回避的问题。早期的阿里人虽然信用贷款做的热火朝天，但对于资产负债管理、金融监管等领域几乎一无所知。2013年前杭州银行行长俞胜法的加入让阿里开始向合规靠拢，主动拥抱监管。2014年，网商银行获银监会批复，马云终于有了自己的银行。

　　成立银行后蚂蚁金服需要在稳妥和创新之间寻找平衡，俞胜法一再告诫同事，在符合金融监管要求做到合规合法的同时一定不能磨灭阿里原有的创新意识和理念。它首先是一家互联网科技公司，然后才是金融科技公司和银行。

　　当前的境况最值得我们这些银行从业者深思，互联网科技公司可以摇身一变成立银行对我们进行跨界打劫，我们银行能成为互联网科技公司吗？几乎没有可能。平安银行是科技创新实力最强的，但它是换过血的，曾经的深发展注入了平安保险野蛮扩张与冒险的血液。银行的本质性格是稳妥、稳定、循规蹈矩，互联网和科技的本质则是创新、冒险、标新离异。蚂蚁金服可以融合创新冒险与稳妥合规成为独角兽，银行却陷入了两难困境。传统金融机构既不想成为怪兽也不想被时代抛弃，吸收存款、发放贷款、办理结算这三大功能基本都遇到了打劫者，银行只剩下了高大的办公楼、遍地的物理网点和上千万的员工。不是方法不对也不是市场不对是时代变了，一般银行担心没有现在，卓越的银行担心没有未来。洗脑也好，换血也罢，能拯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