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乃大道》读后感――漫谈语言的欧化

时间:2019-05-28 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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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翻译乃大道》读后感――漫谈语言的欧化

  李刘勇

  01

  适时出现的书,就像有的人就在那里,你绕来绕去总会找到他。我们这一代很快成为不熟悉中国传统而又目光挑剔的读者,把目光本能的转向西方世界,饱读文化的舶来品而得偿所愿。甚至,有人宣称宁做西方缪斯的再传弟子,也好过在故纸堆里淘取仅有的滋养。漫长的中国古代史向来注重因袭传统而勿多变革,绝想不到近人大做生活转向。徒劳的几经变迁,却发现自己的根基已遥不可见了,此乃小儿无罪,稚子无谋?

  以语言为例,自1922年胡适做《五十年来中国之文学》,国语的欧化正式为我们注意。语言是我们的共同语境,语法则是为了组织世界,我们的表达方式同时也是生活一种,文如其人便出于此理。原滋原味的中国语言读来朗朗上口,这不是我们出自同一源泉的绝妙证明吗?古代留下的只言片语大多澄明,随着文字的推广我们的文字却越来越平庸,古人俯首案前书就的传统现在在哪里呢?我们还有多少文章千古事,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决心?如今我们写起文字来,就像KTV里彻夜不眠的人们,虽也我以我口抒我心,却大不如前,这不过是看着屏幕翻唱,这就是现代不创造主义的休闲娱乐。不妨试想,现在KTV里器乐齐全,人们坐在里面要像巴赫贝多芬那样弹奏音乐――每一刻都是更高精神世界的回响。简直不可想象!真正的精神高贵的确是秘传的精灵歌语,只有虔诚的人获得感召前往聆听。布洛克对小说的评论同样适用于文字,“现代文字英勇地与媚俗的潮流抗争,最终被淹没了。”生活是一次不可阻止的浪潮,我们越来越像自然酝酿许久的洪水猛浪,疯狂的漫延到一切角落。之后,将留下什么呢?

  02

  回到我们的生活吧,信息破碎的时代充满了什么样的文字?网络文、新闻体、翻译文……不可不谓势如洪水。近日看到一个十几岁小伙,大喝一声,看我法宝,接着从裤兜里有模有样地掏出一个溜溜球,真是哭笑不得。与此相对,我们提笔忘字已不是个例,还能写写通顺的文章已是万幸。随处可见,公式化的句型,不假思索的“的的”不休,单调的语言缺乏创新,缺乏学习。据统计,中国文字有十七万之多,现在常用字不到三千。算上各类词组,我们记得的远不如忘记的多,我们说历史就是不停的遗忘。

  在这简单的背景之上,我们就能体会余光中先生写作《翻译乃大道》实乃英雄之举。现在谁还会告诉我们“跳跃和弹性的中文”?余老从文几十年,下笔思绪万千侃侃而谈。我们也看到中文句式的优美灵活,部分都可省略,包括主谓。 名词不标单复数,动词不带时态省却多少麻烦。我们素有诗歌传统,中文似乎天生就有模棱的意境之美。余老以史记为例,“广出猎,见草中石,以为虎而射之,中石,没镞,视之,石也,因复更射之,终不能复入石矣。”整段文字简洁有力,尽善尽美。接着谈到英译的不足,并举出另一位感叹英文江河日下的小说家欧威尔,证说欧化语言的不精确。当然,以己荣光直指他人之溃茧,确非君子所为,何不找出两者精到的文本做自由搏击?大概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反对自然无从说起了。余老照例也举出英文意向陈腐的例句――法西斯的八脚章鱼已自唱天鹅之歌――却说“天鹅”是高雅之形象,文本却是以“天鹅之声”做临终的意象,已是断章取义,合乎己意。这是英雄气短,但也声声不绝于耳,我深知先生所言发自肺腑。

  余老没有举例古文的佶屈聱牙自是笔下留情,五四时期稚嫩的白话文嗷嗷待哺,当时文字改革已是势在必行,只是不知如何着手,全盘西化只是少数人的一己之愿。关乎全体之福祉,却由少数人决定本是弊端。最后虽幸免于全盘西化,但也落得个中西不化。余老已举出很多例证,勿多赘言。

  03

  素闻朝闻道夕可死也,我们怎可纠结于语言?西化最根本的问题在于思维方式的转变。举个例子,老子的道德经言简意赅,开篇“道可道非常道”向来为人乐道,统观全篇后,我们不是也抵达最后的意境之美?虽然直到现在我们谁也不说不清楚道是什么。这是逻辑使然。根据同一律(A是A),表达越简洁,同时也表达的最少。我们怎么回答这里的A是什么呢?它是什么样的?你必须自行体会。中文本身素来颇具意象美,大概出于此。相反,叔本华的代表作开宗明义,“世界是我的表象”,此后洋洋数十万言都是对此命题的展开引申,经由形而上学、认识论以及伦理学,叔本华的笔伸向世界的各个角落,最后我们看到的是无比庞大的世界体系。西方哲学家大多野心勃勃,像尼采那样要求“重估一切价值”的哲学传统绵延数千年而不衰。余老说西方文化的核心是希腊神话,基督教和近代科学也是真知灼见。我们的神话散见于各典籍,西方古老的《神谱》却将神话人物进行谱系化,当充满人性的诸神在谈情说爱时,不正是我们自己吗?后来发展为宗教的神人谱系,上帝开始独揽大权。直至近代科学始终是以人为核心的世界观。西方传统里,人一直属于一个伟大整体,同时直觉般关注人的主体。反映在文字中,我们的句子可以去主语,在西方凡事必须有我。西方语言强调主谓,甚至他们发展出来的世界观就是我以及我在做什么。我们的动词没有时态变化,西方语言却要求时态的精确,同时讲究细节和逻辑语序也势必多代词和介词。西方语言擅长复合句,在一句之中说出一切,我们的语言则注重简洁明了铿锵有力。简洁未必最好,繁琐也着实头疼。

  在文学中,西方文学始终表现出一种综合的趋势,而不仅仅是一种尝试的开始。西方经典的史诗传统是在整体命运中的个人,我们文学经典如史记更多的只是人物列传。另外,我们在哪里可以看到像歌德那样经历其多,把所能触及的一切都包容在自身之内,最后达至真正伟大庄严的风格?或者是像卡夫卡和佩索阿那样专注的自我综合?西方传统的作家往往能在一个伟大的传统里找到自己的位置,编织自己献给世人的花朵。现在,我们在经历过普鲁斯特的精神世界,或者看过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一篇小说之后,回到我们自己的小说世界会有怎样的失落感?曹禺说得好,他们曾给我们端来纯金的盘子,上面摆放了一切。我们接过后,悄悄换上了铜质的果盘,摆上新鲜的水果就算完事。当然,我们的文学自有传统,更多伟大的作品还需要更多加倍的耐心,尤其是现在我们的一切看起来都像未完成品。

  想象世界缺少一样东西,有什么能比得上语言的缺失引发的精神危机?或者我们还能像兰波一样展望一种新的真正包容并蓄的世界语吗?它将表达我们所有的生存体验,我至今还在怀念印第安语“路在脚下走”的逻辑语感。我们的语言将真正抵达我们,甚至是兰波在通灵时刻所展望到的世界,语言被要求更直接的表达感官体验,我们的语言将拥有嗅觉和一切色彩……

  04

  现在还有一种真正的语法吗,佩索阿给了我真正的启示――“在这个午后的自我分析中,我发现我的风格体系基于两个准则,在承袭了最优秀的古典作家的风格后,我直接将其中的两个准则当作一切写作风格的一般基础:首先,所言必须要准确地表达所感――如果事情清楚,就把事情说清楚;如果事情模糊,就把事情说模糊;如果事情混乱,就把事情说混乱。其次,明白语法是工具而非准则。假如眼前是一个举止男性化的姑娘。一个普通人会说:“这个姑娘的举止像个小伙子。”另一个注重说话的表达性的普通人会说:“这个姑娘是个小伙子。”而另一个同样注重言辞要达意、但出于简洁用词偏好(这是一种思想上的感觉愉悦)的普通人会说:“那个小伙子。”而我会说:“她是个小伙子。”我的说法已违背了基本语法规则的其中一条――人称代词和它指代的名词在性和数上要一致。我会把它说得更准确,更绝对,更直观,超越常规、共识和平庸,我不是在说话,而是在讲述。

  按照既定的用法,语法将句子分成有效和无效两种。例如,它将动词分成及物动词和不及物动词。然而,一个知道如何去表达的人,偶尔也必须将及物动词当作不及物动词来使用,以便更清楚地表达他的感觉,而不是像大多数人一样含糊其辞。如果我想说我存在,我会说:“我是我。”如果我想说我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而存在,我会说:“我是我自己。”但如果我想说我作为自我演说、自我作用的个体而存在,行使自我创造的神圣功能,我会把存在变成及物动词。如果要达到宏伟壮丽、超越语法的至高境界,我会说:“存在我。”我在这仅有的三个字里阐释了一种哲理。这难道不比那些滔滔不绝的空话更可取么?从哲学和措辞里,我们还能有什么更多的索求呢?让语法来约束那些不知道如何思考所感的人。让语法来为那些在表达自己时能够主导自己的人服务。《不安之书》第83条”

  当然,语法以及一切研究只是提供了便利,时间在追赶我们,必须永远前进……历史在前进吗?它不是一直在重复吗?一切都是一种回归。尼采道出了真理,世界是同一物的重复,只需前进一步,我们就发现更高的真理,同一事的重复。多么美妙,一切居然是一样的……

  作者:  余光中

  出版社: 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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