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傅雷家书》有感:父亲的高度,因爱不变

时间:2019-05-28 热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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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的高度,因爱不变

  ――读《傅雷家书》有感

  垂髫

  赤子孤独了,会创造一个世界!――傅雷

  读完《傅雷家书》,用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之所以阅读缓慢,是因为总会不由自主的停下来,从父母、子女两个不同的角度反思家庭教育的得失。有时深受启发,有时后悔不已,有时颇觉欣喜,有时却不经意被字里行间的深情感动的泪眼朦胧。读到六五年五月十八日傅聪回信的时候简直不能继续读下去。信中写道:

  "真想不到能在香港和你们通话,你们的声音口气,和以前一点没有分别,我好像见到你们一样。当时我心里的激动、心酸,是欢喜又是悲伤,真是非语言所能表达。另一方面,人生真是不可捉摸,悲欢离合都是不可预料的。谁知道不久也许我们也会有见面的机会呢?……"

  傅聪写下此信的时候距离末次与父母见面已时隔九年,他心中一定如同父母一样渴盼着下次相见。然而六六年九月三日凌晨,不堪凌辱的傅雷夫妇留下一纸遗书,从从容容、坦坦荡荡的含恨离世。十年的飞鸿传书谁料到最终竟天人永隔?

  一九五四年一月十七日,傅聪受波兰政府邀请,参加《第五届萧邦国际钢琴比赛》并留学波兰,全家人到上海火车站送别。面对远离故土的儿子,傅雷在十八日的家书中写道:"孩子,我虐待了你,我永远对不起你,我永远补赎不了这种罪过人生做错了一件事,良心就永久不得安宁。"

  争执源于二人对音乐的不同感受,在父亲勃然大怒的情况下,倔强的傅聪毅然离家出走,寄居友人家一月有余。父亲的一句"对不起"就足以让人感慨万千,其实父母与子女之间哪有什么对错的分界线呢?更何况傅聪的倔强不正是父亲的倔强吗?

  " 儿行千里母担忧",母亲朱梅馥忙着琐碎家务,又时时想着儿子。因不能帮儿子整理东西深感遗憾,对儿子的前途、希望却永远乐观。她的书信朴实细腻,点点滴滴都是爱的凝聚。父亲的担忧丝毫不亚于母亲,除却爱与思念,他更像一位充满智慧的引领者,对友情的态度,对学问的追求,对感情的克制,对祖国的回报,事无巨细,一律用心劝导。

  面对感情他说:"人生的关是过不完的,等到过得差不多的时候,又要离开世界了!""人生没有一桩幸福不要付出代价的。东边占了便宜,西边就得吃亏些。"

  看到儿子的"薄情",他说:"自己责备自己而没有行动表现,我是最不赞成的只有事实才能证明你的心意,只有行动才能表明你的心迹。待朋友不能如此马虎。"

  严格、智慧的他也曾写下这样的话语:"今天是除夕了,想到你在远方用功,努力,我心里说不尽的欢喜。别了,孩子,我在心里拥抱你!"

  读至此处,想起二十几年前父亲写给我的一封家书: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和妈妈早上煮了鸡蛋送给邻居吃,为你"嚼"(绝)灾,中午煮了长寿面,希望你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快乐之余别忘了用心读书!……"

  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人,但父母对子女的那份深爱却从未改变!

  我细细翻阅着这来自上世纪的文字,它的另一端是并肩而立的傅雷夫妇。

  傅雷先生教育傅聪:"先为人,次为艺术家,再为音乐家,终为钢琴家。"在一九五四到一九六六年的一百九十三封家书里无一不体现出傅雷先生的这一教育信条来。

  说到做人,傅雷先生的教诲真是细致入微。小到一个字怎么写,衣服围巾怎么挂,大到如何学习民族文化,报效祖国,每一处读来都让人受益良多。当傅聪面对终身伴侣的选择时,他给出的参考意见是:

  "只有长处没有短处的人在哪儿呢?世界上究竟有没有十全十美的人或事物呢?抚躬自问,自己又完美到什么程度呢?……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本质的善良,天性的温厚,开阔的胸襟。"

  傅雷先生是有大觉悟的人,看人看事绝不刻意追求完美,而是看到骨子里里最朴实最重要的东西。傅聪作为年轻已负盛名的艺术家,情感丰富而多变,时而激情四射,时而消极低落。幸亏有这样一位父亲亦师亦友的陪伴、畅聊,才得以缓解身在他乡的孤独寂寞。

  文革浩劫,傅雷先生一家命运起起落落,傅雷划为右派,傅敏在校接受改造,傅聪为了艺术追求出走英国。傅雷夫妇二人经济上的困顿日见窘迫,甚至到了靠儿子傅聪接济的地步,这对于一身傲骨的他来说着实难以启齿,好在父子一往情深才得以周全。

  六四年四月二十四日的信中,谈及人生的孤独,他说:"孤独的感觉,彼此差不多,只是程度不同,次数多少有异而已。"可是八年前当傅聪向他倾诉内心的孤苦时,他这样写道:"赤子便是不知道孤独的。赤子孤独了,会创造一个世界,创造许多心灵的朋友!永远保持赤子之心,到老也不会落伍,永远能够与普天下的赤子之心相接相契相抱!"这就是傅雷,一个永远以热情激励儿子前行的父亲!他欣赏儿子的执着,感叹儿子的才华,他深知儿子的不足,也明白儿子的内心需求。

  "我做父亲的只想做你的影子,既要随时随地帮助你,保护你,又要不让你对这个影子觉得厌烦。"在他的欣赏与鼓励中,傅聪虚心求教,勤奋练习,加之天性聪颖,踏实而从容地登上一个又一个艺术巅峰,儿子的成功亦是父亲的成功!

  " 做人第一,艺术第二。"这是父子俩的共识。傅聪说:"只有音乐使我感到无上的幸福,一种创造的幸福。我一个人清静的工作时,才是最愉快的时候。音乐环境培养了我的内心生活,而内心生活又培养了我的音乐。"

  傅雷回信说:"艺术家特别需要冥思默想,老在人堆里,你会缺少反省的机会;思想、感觉、感情也不能好好的整理、归纳。"

  当傅聪在艺术里消沉时,父亲安慰他:"人一辈子都在高潮低潮中沉浮,唯有庸碌的人,生活才如死水一般。只要高潮不过分使你紧张,低潮不过分使你颓废,就好了。太阳太强烈,会把五谷晒焦;雨水太猛,也会淹死庄稼。"

  当傅聪在音乐里把握不好情感与理性的平衡时,傅雷又以近代悲剧演员为例将其划分为忘我投入式与恰如其分式。他说:"人不被自己情欲完全支配的伟大,也是一种美。感情的美近乎火焰的美、浪涛的美、疾风暴雨的美,或是风和日暖、鸟语花香的美;理性的美却近于钻石的闪光、星星的闪光,近于雕刻精工的美、完满无疵的美,也就是智慧的美!情感与理性平衡所以最美,因为是最上乘的人生哲学、生活艺术。"彼时的傅雷,既是儿子的精神导师,又是高山流水难觅的知音。可以说傅聪每次的艺术升华都离不开父亲巨人般的托举。

  父亲日渐老去,傅聪一天天强大起来,六五年五月十八日傅聪在信中谈及东西方的文化、艺术、气质。他说:

  "我宁可在东方的街头听嘈杂的人声,看人们的笑容,感受到一股亲切的人情味,心里就化了,因为东方自有一种和谐,人和人的和谐,人和大自然的和谐。"

  "音乐是水平式的,不知从何处流出来,也不知流向何处去。'黄河之水天上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艺术家与观众之间也是水平式的。"

  "不要把眼前的弄的好像显微镜里照着那么清楚,而是要看到远处,看到那无穷无尽的远景,不是死的、局部的、完全的,而是活的,发展的,永远不完全,所以才是真完全。"

  此时他对于艺术、生活的领悟已有禅意般的深沉,平淡朴实中渗透着生命艺术存在的本质。

  傅雷回复道:"你谈到中国民族能'化'的特点,以及其他关于艺术方面的感想,我都彻底明白,那也是我的想法……妙的是你每次这一类的议论都和我不谋而合,信中有些话就像我写的。"

  父亲心中的欣喜自不必说,怎样的骄傲自豪都抵不上他们心灵的契合。而这也是他在残酷现实中苟活的唯一支柱吧?

  《傅雷家书》带给我的震撼除却做人、音乐艺术还包括自然、文学、宗教、家庭等许多方面。

  傅雷时常在信中提醒儿子"到野外去洗掉一些尘俗气来。"

  他希望儿子"常常在月光星光之下,独自在林中水边踏着绿茵,呼吸浓烈的草香与泥土味、溪水味,或是借此舒解苦闷,或是沉思默想。"

  他认为"只有不断与森林、小溪、花木、鸟兽、虫鱼和美术馆中的杰作亲炙的人,才会永远保持童心、纯洁与美好的理想。"

  作为一个对中西方文化都非常了解的翻译家,他推荐儿子读《人间词话》,他觉得"青年们读得懂的太少;肚里要不是先有上百首诗,几十首词"读《人间词话》也就无用。

  傅聪阅读《人间词话》时不禁要大声呼喊"文艺欣赏能写得如此动人,许多话真使人豁然开朗,好像认识了一个新的世界,而每次重读,仍然是新鲜而动人心魄的,它给了我多少启发和灵感。"

  罗曼罗兰的《约翰.克里斯朵夫》、丹纳的《艺术哲学》、老舍的《柳家大院》、盖叫天的《粉墨春秋》,每一本书都承载着傅雷先生对儿子的期待,对文学艺术的热爱。正是他的谆谆教诲,傅聪的音乐世界里才处处流淌着平淡、朴素、闲适。

  曾几何时父子俩于书信中谈起  "寒波淡淡起,白鸟悠悠下。""山高月小,水落石出。"谈起中国诗词的意境之美。曾几何时两人共叙坚持真理、保持自我的重要之至。然而一瞬间"江南已转入暮秋,桂花已谢……"

  贫病交加的傅雷夫妇带着对儿媳弥拉的喜爱,对孙儿凌霄的牵挂,对长子傅聪的欣慰,对次子傅敏的愧疚,带着对生活的不舍,带着对命运的不甘,走上了中国旧知识分子的不归路。

  "你们这些生在今日的人,你们这些青年,现在要轮到你们了!踏在我们的身体上面向前吧。但愿你们比我们更伟大、更幸福。

  我自己也和我过去的灵魂告别了;我把它当作空壳似的扔掉了。生命是连续不断的死亡与复活。克里斯朵夫,咱们一齐死去,预备再生吧!"

  这是罗曼.罗兰的呼喊,也是傅雷的呼喊。风云变幻中不屈的是生命的信念。他曾自嘲不善与人交往,不配做孩子的榜样。但他对艺术的执着,对文学的热爱,连同透彻的生活智慧无一不潜移默化的影响家人。独特的视角,清奇的风格在他的书信里,在他的一言一行里。平等、尊重、自我检讨是他教育子女的态度,虚心、感恩、勤奋执着是他做人的原则。当下,家庭教育日益受到人们的重视,回头看《傅雷家书》,我们仍可以说它是一部有高度、有内涵且充满温情的中国家庭教育典范。

  傅雷,字怒安,号怒庵,上海浦东人氏。早年留学法国,归国后投身文学翻译,卓然成家。赤子之心,刚正不阿。"文革"中与夫人朱梅馥双双悲怆离世。

  朱梅馥,上海浦东人氏。早年毕业于晏摩氏教会学校。一九三二年与傅雷结为伉俪,相濡以沫三十四载。宽厚仁义,贤良淑德,与傅雷生则相伴,死亦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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