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记有感(一)
不把人民当人,人民视其为猪狗
刘战军
近读《史记》,在开篇《五帝本纪》中,作者多次阐述了史前政治架构,即人民做主,人民选择政治人物,执政者仅仅是代民行政,起着管理社会的责任,且必须仁德治天下,否则,便是被人民抛弃,哪怕是帝王之子也不行,比如尧让位于舜。尧让位的时候,说过这样一句话:授舜,则天下得其利而丹朱病;授丹朱,则天下病而丹朱得其利。"终不以天下之病而利一人".这是史记中的原话。然后,为了测试民心归属,"舜让辟丹朱于南河之南",我给你个地方,让你暂时称王,我暂避之,不和你争王权,我也不称王,大家平等竞争。大致这意思。后来的结果是:无论是百姓打官司,还是奴才们唱赞歌,都"不之丹朱而之舜".民心最大的归属,便是一个人有仁德。
丹朱是谁:舜的老领导尧的儿子。
这就是史前的最朴素民主:让百姓来选择适合管理国家的人。而适合管理国家的人,无不仁德如天。如此,可以避免社会动荡。
那么,什么是仁德呢?依照史记的描述,按现在的话说,无非是遵纪守法,吃苦在前享受在后,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人民的检验,而自己,又不是无耻之徒:无论人民如何唾骂,如何反对,都赖在位置上,癫着脸,在斧钺甲盾的护卫下,对人民打打杀杀,让人民奉公守法,而自己吃喝嫖赌抽,可谓坏事做绝,恶事做尽。
史记中的五帝本纪,给人们上了一堂生动的民主课程,这个课程,最该看、最该学习的,是居于庙堂之上的人。他们不仅仅看这一个章节,还应该继续往下看,看看周厉王封民之口的创举,聘请卫巫时的恶毒初衷,酒池肉林时的奢靡无度,当然,最后的下场是,"三年"、"奔于彘"."彘"这个字什么意思呢?通常的说法,就是"猪".但在史记里,指的是地名。我更愿解读为对无仁德统治者的怒骂:作为统治者,做些猪狗不如勾当者,便是猪狗,死有余辜!
周厉王便是极好的例子。
周厉王的残暴不是常人能想象得了的。有人说他的话坏,我估计也是对他的统治政策有意见,给他提意见,他不但不听,而且聘请卫巫――旧社会的五毛党,专事站在阴暗的角落偷听被人的谈话,听到谁给当政者提意见,就去告密,然后,周厉王就大开杀戒。不仅如此,还弄了个"通产连坐":不仅杀害给他提意见的人,还连带把提意见的人的兄弟姐妹一同杀了。这样一来,国人恐惧到什么程度呢?"国人莫敢言,道路以目".走个路说个话,都东瞅瞅西看看,怕隔墙有耳,怕告密。你看,这得多残暴的暴虐统治阶级才做得出来的缺德事!
不仅如此,周厉王还给那些胆敢给中央政府政策提意见的人,定了个罪名:"谣言诽谤罪".多新鲜,提意见说的话,就是妖言,就是诽谤,就是妄议。于是,"国不敢言".国民不敢言,帝王便是猪狗不如:"三年,乃相与畔,袭厉王。""奔彘".最后死于彘。猪狗一样的死了。
这就是民不可欺,天不可欺。
纵观史记这本书,历史总是在周期中反复。但无论如何反复,总是在反复验证着"民为上,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句话。如果统治阶级一味的盘剥百姓,一味的暴虐侈傲,一味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一味的不把人民当人看,那么,这些统治阶级的下场,都不会好。不仅如此,他们的子孙也将没有好的下场。
读史记有感
2016年8月8日夜
读史记有感(二)
孰不有古,南山峨峨
丁志伟
读《史记》,缘于对庄周梦蝶的心心向往,起于对西楚项籍近乎盲目的崇拜。彼时少年意气,总觉得男子此生立于天地间,若不能如项霸王一般横绝宇内而绚烂璀璨,就应当像庄逍遥那般独立世外而持竿不顾。
当年尚在井底,以为天下不过方寸;当年划地自封,以为一步便能上了青天。
当年年少,尚未读史。
那时候的高中啊,几乎满校园都是琅琅书声,晨起读诗词,傍晚背英文,间或不过五分钟的课间休息时间,也都大抵被拿来推演数理方程,几乎每个人都显得忙碌而充实,唯独我,度过一节又一节令人呼呼欲睡的数学语文课之后,总会于课间坐在教室门口高居五楼的连廊扶栏之上,晃荡的双脚下是离我十多米的花砖广场,背后是不敢随意靠近的甚或偶尔会惊呼出声的同学和远远赶过来喝令我下来的班主任,可是班主任办公室去多了便也和一次都不去的并没有区别,我依旧会在课间坐在扶栏上,嘲笑着教室里埋头苦读的好好学生,以此来彰显我行我素的桀骜不羁的青春。
当时看书不爱看正文爱看附录,偶然间便看到了庄周梦蝶那一段,至今想来,仍然神往之至,我是梦中有蝴蝶还是蝴蝶梦中有了我,恍恍惚惚之间,我如梦如醒,朦胧中抓到一丝明悟,却悄然而逝。
那一次,我开始想探究一人一蝶之史。
那之后一次考试,我从全班倒数变成了前十,其间辛苦并不为其他,只是少年认为,如此一来,日后若有人为我著书立传,当有"读‘庄周梦蝶’而顿悟"这一段"佳话".
那以后,逐渐开始读语文课本正文的我,第一次接触到了《史记――项羽本纪》,当我一气将并不完整的文字读完之后,心中的震撼久不能平息,让我始终无法稍稍忘却的并非霸王面对气势滔天的秦皇车仗所言"彼可取而代之"的豪情,亦非巨鹿之地背水一战而使诸将"无不膝行至辕门"的威霸,更非垓下死境突围而出"所杀数十百人"的神勇,而是必死无奈下与虞姬的铁血柔情,更是乌江有渡而不渡的小小固执。
千古独此一霸王。
荒荒坤轴,悠悠天枢。江海桑田,明月千古。(www.lieshai.com)君莫语,君不见,长河滚滚,古今兴亡皆尘土。
那个时代的战场,你方唱罢我登场,将军士卒沙场生而沙场死,多少枯骨?唯有西楚霸王项羽,骑乌骓,携虞姬,一枪刺出,便把天下捅了个通透。
那一次,我开始想探究一朝一代之史。
那之后的每一次模拟高考,我若不是全班第一那定就是第二,可我依旧每个课间都会坐在高高的扶栏上,做着那些所有人都认为危险的动作,我依旧三天两头跑班主任办公室,只是,这一回,班主任不再只是批评我,而是淡然笑着对我说:这学校,也许真需要你这种理想主义者。
我也是报之一笑,那时候我为考试所付出的一切辛苦啊,其实也不为其他,只是想着,日后当有颜面去面对鬓角渐白的父母,只是想着,让这个死气沉沉而美其名曰为将来奋斗的学校有一些生机。
我若有一枪,定要把那些刻板与过分现实的青春捅个通透。
我正式开始读《史记》全书的时候,已经进了大学。
刚进大学那时候,只觉得天垂地阔在我眼前,峥嵘风华洋溢世界,我一时间竟然有些迷惘,世界之大已然超出我的想象,我不过是须弥芥子,又该何去何从?
世界太大,《史记》却很小,于是我选择先读一读《史记》吧,看一看庄子是怎样的持竿不顾,看一看霸王是如何的千古无二,看一看那群翻云覆雨的人物,看一看那些兴亡成土的岁月,看一看我,应该怎样走出我的"史记".
那一晚,刚入夏,我捧书坐在阳台窗前,檐外细雨蒙蒙,檐下灯光泱泱,暑热之后,可沁人心脾的清凉阵阵扑面而来,宿舍内的兄弟谈笑声渐行渐远,我观史,入史,青山沧海、冰河蜃景尽皆入梦而来。
我看到尧舜祁天为万民求恩泽,我看到夏桀商纣酒池肉林中;我听到大韶之乐上九霄,我听到万马齐喑金戈鸣;有李耳骑着青牛悠然出关,有周家天下分崩离析,有秦皇横扫六合,有汉王创业维艰;更有吕氏奇货可居为储君,陶朱公千金散尽还复来;更有匹夫一怒刺帝王,有天子一怒血漂橹。
洋洋乎世间百态,滚滚去青史东流。
我脑中轰鸣,瞬间山海退散,史书上零零散散的史事横陈于眼前,恍然如一排坐标点,每一点代表一个时代,代表一个典故,连点成线,则描述了多少人的一生?坐标点连成的坐标轴无穷无尽地延伸向远方,我极目远眺而不见边际。
于是,我回头:
身后竟亦是一条无穷无尽的坐标轴――却空无一物,不见哪怕只是一个坐标点,我幡然大悟――走过才能成历史,茫然无措的就只能在原点徘徊。
我轻轻合上《史记》,长舒出一口气,历史长河无穷尽,能付诸笔端不过两三事,我辈观史,又何尝不是在观己?我返身一步踏出,往着无限空白之轴独行而去。
这世上本没有史,人走过,才留下了《史记》啊。
生者百岁,相去几何。欢乐苦短,忧愁实多。何如尊酒,日往烟萝。花覆茅檐,疏雨相过。倒酒既尽,杖藜行歌。
孰不有古,南山峨峨。
读史记有感(三)
以人为鉴,以史为鉴
刘战军
汉文帝刘恒,是在吕后乱政、被诛之后,汉室诸大臣、刘氏宗室力扶其即位为帝的。之前,各股政治势力联手导演了一场大乱,宫廷经历了血腥的倾轧残杀。乱局之后,人心思定,于是,为着汉室宗庙,也为着各自团体利益的考虑,以丞相陈平、太尉周勃为主要的政治势力力主刘恒当政。这个时侯是否即帝位,刘恒心里没底,也是有所顾忌的。他的近臣各言其是,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最后刘恒听从了中尉宋昌的建议,又征询了其母薄太后的意见,还是犹豫不决,最后,他把命运交由卜挂来做决定。"大横庚庚,余为天王,夏启以光。"这是刘恒求来的上上签。天王,王上之王,即帝王也。在即帝位之前,刘恒被汉高祖封为代王,都晋阳。
刘恒登基之后,施政上以德服人。在史记中,他的不少施政方针、言论被后人推崇,比如在对刑法的理解、使用上,都敢于大胆的创新、除旧。他在论法的时候,就有独到的见解:"法者,治之正也,所以禁暴而率善人也。今犯法已论,而使毋罪之父母妻子同产坐之,及为收帑,朕甚不取。"于是,他就把同产连坐这条法律条款给废了。不仅如此,他在对法的理解上,较上古帝王都有过人之处,比如他的"法正则民悫,罪当则民从"之论述,体现了他对法之本意的见解。他的这些论述,不仅在封建社会有一定的积极意义,即便在当今社会,也有其积极的一面。
刘恒在治国理政方面以德服人,而不是酷刑治民。他在以德服人的同时,也要求官吏们广开言路,德才兼备,"其夫牧民而导致向善者,吏也。"官员的行为是百姓道德的标尺和学习的榜样。你管吏都只知道残横暴戾,蛮不讲理,穷奢极欲,无德无能,如何做百姓的榜样?百姓如何效仿?难道学你官吏坑蒙拐骗、耍奸使滑不成?官吏的行为是民风的风向标,在任何朝代,官吏是什么样的官吏,民风便有什么样的民风。如果说民为下,那官吏就是上,这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管吏行得正站得直,以公为上,公正廉明,施法严明,不徇私情,他的施政方针就会被百姓认可,他的行为也是百姓遵从的师范。如此,世风自然淳朴,而不是道德滑坡甚至触底。
汉文帝不仅废除了诸相坐律令,还废除了诽谤妖言罪。什么是诽谤妖言罪呢?就是背后议论朝政、议论君王是非。人多也好,人少也罢,在汉文帝刘恒之前,是不允许百姓妄议朝政、妄议君王的,凡妄议朝政、妄议君王者,轻则有囹圄之灾,重则有掉头之虞。这可不是小罪。但在文帝刘恒看来,诽谤妖言罪"是使众臣不敢尽情,而上无由闻过失也,将何以来远方之贤良?其除之。"堵塞言路,隔避贤良,这不好。"自今以来,有犯此者勿听治。"把这个诽谤妖言罪律条废除了。从今天开始,谁妄议朝政妄议君王,不要再治他们的罪了,让他们随便说。一个封建时代的君王,有此纳谏的胸怀,让人唏嘘:观今视古,除佩服古帝王胸襟宽大之外,着实让吾辈甚心寒之。
刘恒在位期间,不仅废除了诽谤妖言罪,还废除了肉刑。而他对肉刑的理解,完全是换位思考,设身处地的为犯罪者受酷刑后的感受、其家人的感受而考虑:"夫刑至断肢体,刻肌肤,终身不息,何其楚痛而不德也,岂称为民父母之意哉!其除肉刑。"何为肉刑?去掉身体的某一部分,谓之肉刑。在古时,常用的肉刑有三:黥刑,割鼻子;刖刑,砍手砍足或者挖掉膝盖骨,是为人彘;宫刑,阉割。这三种刑法均惨无人道。割谁的肉,谁的父母天天看着都心疼。百姓平时称官吏为父母官,这难道是"父母之意哉!"废了!
在《史记-孝文本纪》中,司马迁浓墨重彩,描述了他理想中的帝王形象,这个帝王形象可谓亘古不毁,因为在历朝历代中,帝王只有做到了崇德、节俭、行仁、守信、尊法、为民,其庙堂才能稳固,才能得到民众的拥护。汉文帝刘恒做到了。如果帝王一味的刚愎自负,酷法施民,堵塞言路,禁民言声,暴力对待异见者,这样的朝代,你粉饰得再华丽,也是危崖上的危卵,不仅自己战战兢兢,整日里怕民众戳脊梁骨,更怕民众站起来,也害得民众言不敢直率,行不能坦荡。可见,宵小当权,民言有所顾忌,行有所担虑,皆戚戚哉苟活于世。
这样的世道绝不是盛世,而是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