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走出帝制》有感

　　李亮

　　亲爱的书友们，今天我分享秦晖《走出帝制》读后感。

　　各个微信群里都在传一个消息，兰州大学校友、清华大学历史系教授秦晖的新著《走出帝制：从晚清到民国的历史回望》在京东、亚马逊上架不久就被下架！原本不知道这本书的我立刻来了精神，火速淘宝了一本。周边朋友这样干的也很多。有人猜，秦老师可能和相关部门合作，给他的书做广告呢。

　　这是一本有书号的、经审核后合法出版的书，读一读估计不属违法。即使他讨论的话题是最为敏感的话题之一，即救亡VS启蒙，改变VS革命。我们的历史教科书里，辛亥革命是一次推翻帝制、在封建废墟上建立西式政体的伟业。但近年来，大众舆论与学术圈都着迷于"去魅""深扒",把偶像拉下神坛，对辛亥革命的审视似乎走向了另一个方向，不但要"告别革命",甚至要贬低革命。然而，一次从实践和思潮上来说都堪称划时代的革命，它果真只剩下一片狼藉吗？作为纪念辛亥革命百年的系列文章，秦晖这本书前半部分着力论证辛亥革命是一次使中国走出千年"秦制"的尝试。虽然有很多值得商榷之处，但是至少是一个好的开始。

　　美国政治学者福山认为，中国是全球视野内一种"早熟的政治".不同于欧洲和日本的封建制，以大一统帝国加无限君权为特征的"秦制"在鼎盛时期拥有举世罕见的国家治理能力。但悲剧的是，无论鼎盛时期如何在统计学意义成为全球第一，但随后无不以昏庸专治、天下大乱终结，进入一个又一个大治大乱的历史循环。书中举社科院中国人口史研究成果称，每次朝代更替，中国人口都会急剧减少三分之一以上，应该说是触目惊心，同样举世罕见。

　　晚清国力日衰，加之列强侵入，有了三千年未有之变局，只学技术的洋务运动不成、只动皮毛的戊戌变法不成，一批喝过洋墨水、尤其目睹日本维新后军事、政治面貌一新的留日青年为走出秦制、实现共和鼓与呼，一时共和成为学界共识。辛亥之前，学界和政界有革命和君主立宪两选。虽然如今有一批学者主张立宪优越论，但当时满清皇族搞假立宪的事实是清楚的。秦晖更从文化着手，认为中国人惯于畏惧君权，并不真正崇拜皇帝，一旦帝国衰弱，农夫乞丐都敢打进京城做皇帝，大肆屠戮前朝皇子皇孙。反观欧洲皇室血统多延续几百年，极少封建领主欲取而代之，即使封建贵族制度被推翻，人民群众仍乐见皇室作为民族象征延续。因此，中国与君主立宪制失之交臂，是历史偶然性中的必然结果，革命难以避免。这也是本书的一大新论。

　　对于辛亥革命之成果，秦晖举孙中山遗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认为辛亥革命的确算不上成功，但不乏历史进步。满清皇族大臣几乎未受暴力清算，此为一小进步；乱世中民国人口不降反增，为一大进步。再如民国虽内部割据，但外交务实，成为国际法意义上的世界五强，国际地位达到近代以来最高点。最根本的是，国人观念为之一变，科学、民主、平等深入人心，再不能接受帝制复辟。终可谓已走出帝制。

　　至于先贤的共和梦到底实现了没？这个问题在今天各类权威决议中已经划出了讨论的红线。历史学家说不得，普通干部群众自然也不容置喙。但是，身处网络时代的我们，对群众乃至高层的思想混乱也已经见怪不怪了。思想多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不容辩论，任地下野火蔓延。秦晖书中对太平天国、义和团的分析让人不难想起当下诸多奇谈怪事，让人觉得历史的讽刺如芒在背。而"救亡压倒启蒙"的命题，被秦晖替换成一种启蒙压倒另一种启蒙的命题，尤为精准，简单说就是国家至上的理念压倒了个人自由至上的理念。这一逻辑延续到今天就是国家、民族伟大复兴梦的再出发，就是民主、自由的宪政梦的悄然淡去。

　　只有在孩子睡觉后，才有空读这本书。昏暗中台灯的一捧明亮照在纸上，好像也给人一点点窥见历史的光。不谈左右立场，仅其直面热点问题的勇气和忠厚温和的文风就已撑得起当代已罕见的知识分子风骨。其勇气不言而喻，共和之辩依然是当代最敏感的话题；其忠厚在其悲天悯人，不阿谀权贵，不操弄民粹。书中对诸多历史认知中隐秘、讹传和刻意忽略之处的分析引用常让人拍案称奇。比如对太平天国《天朝田亩制度》，我脑中根深蒂固的印象是它是一种实现绝对平均的良政，是农业社会主义的空想，但据秦晖考证，这一纲领首先说的是如何确保天朝天王们如何封赏保有土地，而且几乎没有实行的证据。再比当前有人盛赞中苏友谊、中俄友谊，但对晚清民初苏联在中国东北、西北、蒙古的侵略、分裂活动，有几个中学生能说得出。如此让人"三观尽毁"的段落比比皆是，在夜深人静中振聋发聩。由此想到，自上大学后，接触的人、书籍和网络信息多起来，之前由官方叙述的历史观几乎被推倒重来了一次。这时才知道，原本真切相信、热切追求的，可能是一场虚妄。而自由之思想、独立之人格，哪是说建就能建立得起来的。加了那么多微信群，有的群里尽是象牙塔里的学者，成天呼唤在这片"利维坦笼罩"的土地上出现一位本土思想家，启蒙国人，走出"历史的诅咒",而有的群是初中同学、小镇亲戚，聊的是"毛主席那时候一个贪官都没有","雾霾就是美国人的最新生化武器".

　　其实书还没有读完。什么时候有空再继续吧。因此，虽然书中一些观点我也不完全认同，但读一读这些秘史、学一学他考证秘史的方法，40块书价已经赚回来了。